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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城亚恩仍旧陷在沉睡之中,熙德从浅眠中苏醒,房间沉浸于夜晚带来的黑暗,连低矮的天花板都无法看清。
从灯芯草席上坐起,熙德将木板桌上的牛脂蜡烛点燃,逼仄的空间瞬间被微弱的烛光充溢。他把头钻入灰白的修士长袍,直落套下,穿上拖鞋,拿过蜡烛置于壁龛中,接着跪立在壁龛中的神明像面前。
熙德四指并拢弯曲,双手交叠,形成一个半封闭的圆形,紧贴于胸口前,这是教会的祈祷手势。教会的标志为圆中一点,象征唯一神与其衍化的世间万物,而半圆则代表教会即侍奉神明的仆人。
神明,感谢您将我生命延续,去迎接这一日崭新的太阳……个人的祈祷虽然简短,但他的虔诚不减。
离晨祷时还有一些时间,熙德的职责就是等教宗陛下醒来后侍奉左右。作为教宗的仆从,他就住在教宗塔内,然而此时教宗却并未睡在他楼上的教宗卧室。
熙德披上深褐色的斗篷,拉上兜帽,接着拿上铁条箍成的提灯,蹑手蹑脚地走下教宗塔盘旋的木梯。他穿过与教宗宫殿毗邻的花园,右边就是与教宗宫殿毗连的修道院,一排大理石砌的修士厢房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宁静而安详。
他扯了扯兜帽,以保证没有人能看到自己的脸。左边的天空中弦月与紫光明灭的神之眼交相辉映,熙德不自觉地抬眼望向日栖山脉的圣赫米里提峰,其峰顶一如千百年来那般覆着圣洁的白雪,接受着神之眼的审视。
“熙德,我的孩子。”声调低沉,语速缓慢的叫声还是惊得熙德立在原地身子一颤。
他稍许安抚了下情绪,好整以暇地侧过身去。一个与他相似打扮,兜帽斗篷包裹全身,同样提着一盏灯笼的身影一瘸一拐地向他走近。熙德褪下兜帽,将提灯安放在地上,然后两手贴胸,对来者做出祈祷的手势。
“啊,虔诚的孩子,神明最忠诚的仆人。”那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就快要晨祷时了,你得在教宗身边侍奉呐。”
熙德点点头,重新提起灯笼,向那人微一躬身后朝着修女院快步走去。
敲钟人米拉多,熙德认识他时才刚成为教宗的仆从,距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年。熙德从一个濒死的瘦骨嶙峋的小孩,现已长大成人,然而米拉多却始终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米拉多就住在圣奥古斯丁大教堂的钟塔内,很少有人会去那里造访,因此清楚米拉多长什么样的人也为数甚少。修士中传言米拉多罹患了某种恶疾,让他的皮肤慢慢地硬结成块,看上去就像枯死的褐色树皮,而他的须发则如同橡树的枝杈,粗糙又坚硬。
此外,也无人知晓米拉多的年纪到底多大,有人说他将近百岁,也有人说他是雷蒙·皮伊塔安在世时出生的——那可是已经过去四百年的时间了。教宗曾经在与别的修士谈话时提到过,在他还是见习修士的时候,米拉多就已经是圣城亚恩的敲钟人了,而且和现在一样如同一具枯骨,行动不便。
教堂前的广场四周零星分布着巨大的火盆,却也显得更加空荡。白天朝圣者会占满广场每一个角落,而过了晚祷时,朝圣者们大多都离去,剩下的除了最虔诚的信徒,还有一些就是穷人,他们无处可去,只能挨着火盆取暖休息,以迎接第二天的日出。
修女院在圣奥古斯丁教堂的另一个方向。从小门进入,熙德经过的酿酒间、面包房与食堂,都仍未点亮灯火。愚人节的狂欢之后,圣城的每个角落都愈发显得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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