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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珠懒得回话,继续手中动作。过了不知多久,水已凉透,面前的一对脚掌血色充足,摸上去暖烘烘的,没了冰冷手感。他挪开水桶,把蔡申玉的脚踝又抓在手里,三两下塞进被窝。这时他才发觉床上的是两床隔开的衾被。
他眉眼一凛,唇角冷冷露出一丝笑,不做声,径直行至案几旁,“噗“地一声,灯火俱灭。四面冷墙剥开一层乌漆漆的黑暗,炭烟似地熏走了最后一点光线。
蔡申玉在昏黑中睁开眼,手指朝着靠外的那床又硬又冷的衾被摸索了一会,钻了进去,让出好大的空位来。他才要再腾地方,忽然听见寂静中一声细响,是一根系带抽出衣结,心中一窒,屏息不语。分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偏偏眼前浮出那一段白晃晃的带子,随声而动,紧绷的线条在打结之处一个一个轻巧地跳出。他花了极大力气闭了一下眼睛,却是徒劳,即便阖着眼,那段衣带仍是清晰地印在眼前。衣结打开的模样像极了二月的杏花。
突然,一件外袍“啪啦“一下丢过床,跌进了床角,惊得他登时睁了眼。那个人不知何时已是近在咫尺:“怎么,裹着这一身衣服睡觉,是怕冻着么?”
“嗯。”一个字匆匆抹去心慌。
靳珠却陡然将他身上的被子一揭,抖了个全开,与里面那张棉被合为一床,人早已脱靴入衾,久违的体温一下子簇拥过来。耳畔有人低语:“既怕冷,盖两层不就好了?”
说罢,伸手替他宽衣。
刚碰到衣带的手瞬间被急遽的动作截住。两只手定格在腰际,既不退,也不进,一动不动扣在一处。那个人的呼吸在幔帐中有点粗重,微微过了一阵急促,才平缓下来,这才张开五指轻轻将他的手掰开:“三哥,我自己来就好。你睡罢,很晚了。”
靳珠在他身侧缄默半晌,方得一句:“以前我们一直这样,寻常得很。你”
“以前,“那个人轻轻打断他的话,没有用上多大的劲儿,听着却有种隔了一重高墙的硬实感觉,“以前我俩不过少年。如今大了,顽笑两下倒也罢了我没大没小,你怎么也学着我胡闹。”
等到最后一个字落下,靳珠终是笑了笑,淡然撤开手:“说得很是。”
只到此,却是住了话语。蔡申玉的手停在靳珠抽开手的地方,掌心微凉,渐渐攥了一个拳头。他本以为靳珠会睡在身侧,不料那人拿过那只新添的方枕,扔到了床尾,竟是倒过去与他对面躺下。蔡申玉正以为他是恼了,双脚却被一双手臂绕入怀中,瞬间贴住那块暖和的胸膛。他震惊之余,往回一缩,然而纹丝不能动弹。
“这样至少脚不会冷,“靳珠把被子往怀中再掖了几回,末了,轻轻在那人肩头踢了一下,“睡吧,你也累了。”
躺在另一侧的人只有肩膀顺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靳珠没再说话,闭目安睡,不多时床帷中呼吸均匀,渐入沉寂,原本模模糊糊的风雪声像揭了一层隔纱,真切起来。更远的地方,还有云牌幌子摇着铜钱串儿的声音。
一只手摸上枕边那支雕着鲤鱼的发簪。手掌握住簪尖,拳头紧得微微打起颤来,许久,手指并拢之处无声无息淌出一滴血,挂在腕子上。两只脚则暖烘烘的,完好无缺躺在那个怀抱中,每一次胸膛的起伏从脚心传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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