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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我暗中用长长的指甲掐了一把手心,对他客气地笑着。
他不做声,只是踏着节拍伸过手来,与我轻轻击掌。比起一年前,他的容貌并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沉沉的如同白灰般的脸,厚重睫毛后的眼睛像是皮套里的一把匕首,森森然地闪着寒光。
他还是那么好看。我轻轻攥住他的手,回旋又回旋,只觉得连那钢琴都有了艰涩之声。恍然里突然想起我和他在街上跳的狐步舞,如知晓后来如此不堪,我宁愿停留在那一刻死去。
刚跳了一个节拍,音乐却突然停下了。原来是经过的侍者不小心碰掉了琴谱。无奈之下,钢琴家只好停下手中的音符,弯腰去翻谱子。这空当里,我还拉着叶景明的手,四目相对,不由得有些尴尬。
“该换曲子了。”站在旁边的苏郁芒越过舞伴,一把拽住我的手,转身对乐队扬声道,“只差一步!”
小提琴如同流动的河,钢琴是那岸上绽放的浓郁花朵。晚风摇曳,风茄放香。小提琴手重新打起了精神,将这一首著名的探戈曲演奏得如梦似幻。转身的瞬间里,我看到叶景明的眼睛,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里面居然是深重的哀伤。
像他这样的人,也会痛苦和悲伤吗?
“专心呀,谢昭。”苏郁芒在我耳旁低语,他的一双蜜色眸子像极了蒙娜丽莎,无论我望向哪一处,它们都在注视着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即使如此,我为什么不去怜取眼前之人呢?
嘴角上扬,烟紫色的裙摆是苏三手上绽放的蝶,而他修长的手臂是托着我飞翔的花枝。在急速的旋转中,所有的一切,无论是那些围观的人,还是那些流光溢彩的装潢,都变成了幻影一样的东西,飞快地逃离湮灭。
四个反复小节后,我俩跳的根本就不是探戈,只是一味地随着曲子摇摇晃晃。可是又何必要节拍?舞蹈本身即是情语,既然所爱之人已拥入怀中,此时再多说一句,都是妄言。
让过去的都过去吧,忘记须忘记的。终于,小提琴手使劲一拉弓弦,用一个漂亮的和弦结束了曲目。而我正恰如其分地在最后一个音节坠落于地时,微微屈膝,对着周围的人们温婉微笑。
短暂的静默后,有稀稀拉拉的掌声从周围响起。相比我们的狂放不羁,那两位要冷静得许多。我分明看到,叶景明只是礼貌性地跳了前四个小节,就坐在一旁啜饮咖啡去了。
“两位真是天作之合。”我挽住苏郁芒的手,对着许一梵甜甜一笑。这种甜美得有些齁的笑还是我从她那里学来的,想当年,她凭借这样枣泥酥一样的笑,捕获了多少小男生的心啊。
“你们又何尝不是?”她淡淡道,忽地嘴角上扬,“说到底,还得多谢你照顾他。”
“嫂子客气了。”我假装没听到里面的嘲讽意味,“总归是高中同学,怎么能见死不救。”
她只是淡然地笑着,神情自若。就在我匆匆经过她的一刹那,轻快的风吹来了栀子花的香气,也带来了我的耳语,它很轻很轻,却足以让听到它的人如雷贯耳:
“林凡,还真是难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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