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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的寝宫内已忙作一团,两个小太监正手忙脚乱的依次点燃各处的灯烛。周厚霖跪在龙榻前,一边用丝绢小心的擦着文德帝鼻子和嘴角渗出来的血迹,一边小声说着:“皇上,您别急,奴婢已让人去请御医了,吴王殿下也马上就来了…”几个宫女跪在地上,低头仔细的清理着榻前地面上呕吐之物。柳美人鬓发散乱,花容失色,惊恐万分的拥着锦被缩成一团。
李恪之急步奔至榻前,只见文德帝面色灰白,呼吸急促,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眼神空洞,鼻腔里还有丝丝缕缕的鲜血正在慢慢地涌出,满脸都是痛苦之色。“父皇。”他轻声唤道,俯下身来握住文德帝露在锦被外的一只手指,只觉得触手生凉。文徳帝在恍惚中听见儿子来了,心中稍安,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李恪之大惊,大声疾呼道:“周公公!父皇,这是怎么了?御医怎的还没到?”周厚霖一边吩咐宫女端来热水给文德帝擦拭身上和额头的冷汗,一边轻声对李恪之道:“殿下,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在门口值夜,忽然就听到皇上呻吟的身音,伴着柳美人尖叫,急忙进来一看,就见皇上瘫倒在榻上正呕吐不止,随之口鼻又涌出血来。奴婢赶紧让人去请御医,这会儿应该也快到了。”
李恪之这才看见榻边噤若寒蝉的刘美人正瑟瑟发抖,忙对周厚霖说道:“周公公,我来看顾父皇,你赶紧让人把刘美人带下去,待会儿御医来了,这成何体统?”周厚霖抬起头来,满脸是汗,才猛然发现忙中出了疏漏,柳美人年龄小没经过事,已被吓傻了,还兀自缩在榻上。太监宫女都各自忙碌着,柳美人还未安置妥当,连忙喊过两个宫女,半抱半抬着瘫软的柳美人去了寝宫后面的屋子里,帮她梳洗。
只片刻功夫,梁院判带着两位年轻的值守御医赶来寝宫了。仔细的诊完脉后,梁院判打开随身携带的锦盒,拿出盒里最长的那根银针,小心的刺入文德帝的人中穴。那两个年轻的御医,分别认真地看文德帝的呕吐之物,又闻了闻沾有血渍的丝娟,这才开了药方交给梁院盼过目后,开始有条不紊的抓药煎熬。
屋内鸦雀无声,文德帝的呼吸变得几乎轻不可闻。李恪之一直紧紧地握住文德帝那越来越凉的手,焦急的望着他那苍老的面容。过了好一会儿,梁院判拔出银针,文德帝“嗯哼”一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这时,外面刚好传来了五更天的钟声。
“父皇?”李恪之贴近文德帝,轻呼道,文德帝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梁院判忙轻声说道:“皇上,您可是感觉好些了?您先闭目养神,不急着说话。”他又转头对李恪之道:“殿下,皇上惊风晕厥,又吐了血,眼下需要先歇歇,不宜说话和情绪波动。”
李恪之点头,文德帝疲倦的闭上了眼睛,梁院盼接着又连续在文徳帝的指尖,手肘和脚踝处,分别施了针。文德帝只一动不动的躺着,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一位年轻的御医端上了熬好的汤药,李恪之亲手慢慢的喂文德帝吃了药,见他已沉沉地睡去。抬头望向窗外,天光已经大亮了。
出到寝宫外间,李恪之急切的向梁院判问道:“有劳梁院判了,不知父皇此次突然发病是何症所致?”梁院判抬头看了看,面有难色的吞吞吐吐说道:“禀吴王殿下,这个……皇上,此症实在是另有隐情,微臣不知该如何讲?”李恪之微怔,挥手让门口侍立的太监们退下,低声说道:“梁院判,这个中详情,你可细细的讲与我听,不能讳疾忌医。”
梁院判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声道:“殿下有所不知,皇上本就是花甲之年,身子已经衰弱。加之他年轻时带兵征战,操劳太甚,本应静心调理。只是……只是…皇上近些年来偏听术士之言,迷崇丹药,想以此强身健体,长生不老。可丹药者,大多乃金石之物炼成,长期大量服用就会损伤五脏六腑。使得气血上涌,肝胆火旺,这对于暮年人来讲,本就凶险。微臣时常劝皇上谨慎服用,偏皇上不以为然,更可憎的是那“回春丹”又有壮阳之效,使得皇上频频招幸年轻女子。古言道“色乃刮骨钢刀”,长此以往,体内阴虚火旺,外强中干就诱发了这种惊风之症。所幸皇上昨晚并未饮酒,否则后果就更难预料。”
李恪之眉头微皱,文德帝这些年来对于丹药的依赖,和一茬又茬的挑选美貌女子入宫,这些荒唐事他不是不知,只是为长者讳,做为儿子他又如何能够劝诫呢?他只能又问道:“那父皇眼下可是无碍了?”梁院判面色忧虑道:“暂时还不好预料,一切都得看恢复情况而定,如果只是手脚麻木,那就无大碍了。若是口眼歪斜,语言不畅,那就会有各种并发之症。”
李恪之面色沉重,他郁闷的说道:“梁院判,请务必精心调治,必要使父皇恢复如常才好,如有所需之物,尽可找我。”梁院判躬身道:“殿下放心,老臣不敢不尽心尽力。”
李恪之又回到床榻前,见文德地脸色稍霏,呼吸均匀。周厚霖低声道:“殿下,忙了大半夜,您也伤势才好,不宜太过操劳。请您回去歇歇,这儿有奴婢守着,您就放心吧。”
李恪之又摸了摸文德帝的手,已经略有温热,他温声对周厚霖道:“有劳周公公了,此次父皇的病因与病情,一律不得泄漏半分,对外就称父皇只是偶感风寒而已。”
周厚霖应诺,又低声的吩咐了下去,两位年轻的御医也留在寝宫里陪护,梁院判在外间稍事歇息。李恪之双眼布满血丝,疲惫的回到了东配殿中,真是恍然如梦,他想起父皇昨晚说过,明日就要给自己赐婚,再想想他老人家现在的病情还不知结果如何。不仅心中苦涩,自己梦寐以求文事只能是好事多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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