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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暑的热风穿过老宅的雕花窗棂,砚秋正在清扫西厢房的旧书架。墙角的蛛网在日光里闪着细碎的光,像谁织就的时光滤网,试图筛出那些被遗忘的片段。书架底层的暗格里,一方古砚蒙着层薄尘,端石的质地在幽暗中泛着温润的青辉,砚池边缘刻着的“砚”字,笔画苍劲,像被岁月的刻刀反复雕琢过。
“这是你曾外祖的砚台。”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手里捧着一叠泛黄的宣纸,“他是清末的秀才,以一手好字闻名乡里。”
砚秋轻轻摩挲着砚台的纹理,那细腻的触感里,似乎藏着旧时光的温度。砚台的一侧有处浅浅的凹槽,形状恰似一弯新月,与之前发现的银书签、钢笔笔帽上的月牙纹如出一辙。她忽然想起,在顾先生的某封书信里,曾提到过一方“伴月砚”,说是祖辈传下的珍宝。
秋分过后,老宅的天井里落满了银杏叶。砚秋在清理落叶时,发现砚台底部粘着半张宣纸,展开后,上面是一幅未完成的墨竹图,竹叶的笔触间,隐隐透出股刚劲又略带忧伤的气息。画纸的边缘,有行极小的落款:“庚子年秋,为砚之试笔。”
“曾外祖和顾先生也有交集?”砚秋拿着画纸,眼中满是疑惑。母亲正将晒好的陈皮收进陶罐,听到这话,手微微一颤,陶罐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曾外祖教过顾先生书法。”母亲的声音有些沙哑,“民国二十六年,日军侵华,局势动荡,他们曾一起商量着为乡里做些事。”
砚秋注意到母亲又避开了关键的细节。就像之前那些被隐藏的名字、被省略的过往,这个家族的历史,仿佛一本被虫蛀过的旧书,每一页都有着难以填补的空缺。
某个起风的黄昏,砚秋在书房的旧箱子里找到本字帖。泛黄的纸页间,夹着一枚银杏叶书签,叶脉上的纹路与砚台边缘的刻痕惊人地相似。字帖的扉页,用瘦金体写着:“赠砚秋贤侄,愿墨香伴月,笔绘山河。”落款是曾外祖的名字。
她忽然想起,外婆的《枕月记》里,有几页的字迹与这字帖上的笔法极为相近,尤其是在描写月色的段落,那灵动又饱含深情的笔触,似乎在诉说着同一种眷恋。
霜降的霜花悄然爬上老宅的瓦檐,砚秋在擦拭砚台时,发现砚池底部有个极小的暗格。用簪子挑开后,里面藏着封信笺,宣纸已经脆得几乎一碰就碎,上面的字迹却依然可辨:“砚之吾侄,时局日紧,吾已将那物托付于沈氏,望你妥善保管,待山河安定,再取出来。”
信末没有落款,但砚秋认得,这正是曾外祖的笔迹。她的心跳陡然加快,那被托付的“物”究竟是什么?为何会与沈氏,也就是她的太外婆一家有关?
立冬的第一场雪飘落时,砚秋在老宅的杂物间里翻出个旧木箱。打开后,里面装满了旧信件和泛黄的诗稿,其中有一封的信封上,写着“顾砚之亲启”,落款是曾外祖。信里提到了一个计划,一个在战乱中保护乡里文脉的计划,而计划的核心,似乎与那方古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母亲在厨房煮腊八粥时,铜锅里的香气弥漫在整个老宅。砚秋拿着信件走进厨房,鼓起勇气问道:“妈,这信里说的事,您知道多少?”
母亲停下搅动的勺子,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当年,你曾外祖和顾先生打算将家族里的珍贵古籍、字画,还有那方承载着家族记忆的古砚,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沈氏,也就是你的太外婆,她帮忙联系了水路,准备用乌篷船将这些东西运往江北。”
砚秋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铜镜夹层里丝绢上的画面——月下桂树,女子递襁褓,远处挂着“顾”字灯笼的乌篷船。难道,那次运送,还隐藏着更重要的秘密?
腊八过后,砚秋在老宅的地窖里找到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幅泛黄的地图,标记着当年运送物品的路线,以及几个关键的地点。地图的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若有变故,可在这些地方寻得线索。”
她忽然想起,在整理医案柜时,曾看到一本日记,里面有几页被人小心地撕下,而日记的主人,正是周明远医生,那个同时继承了沈顾两家血脉的男子。难道,他也参与了这个计划,并且知晓其中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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