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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儿起座接箸:“多谢沉璧姐姐。”
南婉青道:“我还命人备了几样小菜,不知可有你爱吃的。”
半圈银碟子拱月般绕着红釉碗,有莲花鸭签,炸鹌鹑,蜜汁火腿,云林烧鹅,咸口甜口淡口一应俱全。桐儿捧着筷子,眼眸一阵热意翻涌,她怕是滴下泪来,昂首笑得十分用力:“多谢娘娘。”
“不必多礼,快吃罢。”南婉青莞尔浅笑,“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些。”
桐儿重重一点头,拿了筷子大口吃起面来,沉璧欲上前布菜,她推着手辞却了,一声不响只闷头用饭,众人不觉时,暗暗抹去眼角泪珠。
一日三膳,朝食最为精简,南婉青先动了筷子,放下也早些。桐儿不敢久坐,干干净净吃尽寿面,便站起身与侍女收拾碗盏,南婉青却拽住人:“来,给你新做了身衣裳,换上让我瞧瞧。”
今日生辰同席用膳,桐儿喜出望外,心满意足,无功而领赏,受之有愧,推辞的话才到嘴边,已有宫娥涌上前来解开短袄裙带,利落换了新衣裳。宫女衣着以品级各有参差,然皆不可用赤金赭黄,这一身贺寿常服华而不逾矩,上为枣红团寿纹夹衣,下为月白地柿柿如意百迭裙,一丛红柿子围簇膝间,繁枝硕果,翠叶葱茏,外头还有一件杏色长袄,衣襟袖口堆了软茸茸的雪白兔毛,朱红柿子纹绣如裙裾花样,树下多出两只粉耳白兔,密匝匝一团绵绒,绣娘将兔绒捻入绣线之中,远胜平绣针法只得其形,惟妙惟肖。
宫人换下衣裙,又散开桐儿胡乱一拧的鬏儿,抹了柚花油重梳发髻。桐儿不常由人伺候梳妆,直挺挺坐着,木头桩子一动不敢动,侍女绾了百合髻,耳边留数根小辫子,端庄不失乖伶。南婉青命人送去一对白兔珠花,小米珠攒成圆鼓鼓的兔子,红珊瑚点睛,花枝横斜,细银链坠着小灯笼似的水晶柿子,行止光彩琳琅。侍女簪上宝石珠花,又簪几枚银花钿朵装点鬒髻,镜中少女芳姿亭亭,活似年画上的送喜娃娃。
桐儿端看许久,恍如梦寐,谢恩诸礼全数抛于脑后,南婉青唤了一声“过来”,她便痴痴呆呆走上前去,梦游一般迷糊。
金项圈活口宽约三寸,轻易套入桐儿细颈,断口两头外翘金辉祥云,当心垂下一只黄灿灿的长命锁,铃音玎珰。南婉青道:“这物什原是给落生孩儿的,寄意长命平安,去邪消灾。今岁你年未及笄,迟是迟了些,到底是个好意头,也愿你吉祥安康,多福多寿。”
桐儿捧起花丝金锁,百感交集,千言万语不足道出一二心意,方欲大礼叩首,南婉青携手止住:“你是寿星,我岂能受你的礼。”
“娘娘……”桐儿言语未尽,南婉青又开口道:“这身衣裙你可喜欢?”
“喜欢,很喜欢!”桐儿连连点头,“只是太过合身,大一些更好了。”
众人疑道:“怎的不合身竟更好了?”
桐儿道:“今年合了身,明年便小了,这衣裳好看得紧,又是娘娘的恩情,若宽大些我穿个十年八年就好了。”
南婉青笑道:“明年自有更好的给你。”
“我可来迟了?”
众人听声一望,裹成粽子的渔歌呵着手进来,脸颊冻得泛红,鬓边尚有未曾拂落的风雪,冷色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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