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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取款机取出最后一笔工资,李景恪数了数,其中有池灿学校要新交的学杂费用,再付完之前欠房东的两个月房租,只余下几百块拿来当生活费了。
风城秋末的阳光一如既往猛烈,将大地照耀出粼粼光波,下关城区的风更是终年不歇,灰沙飘过,李景恪的外套被吹起一角。
他把钱折进口袋,站在取款机亭子外摸出空烟壳,抬眼看了看马路两边,去旁边小商店重新买了包烟,却不是为自己抽。
李景恪从家具厂离职已经有两个星期,带池灿去农家乐跟他们吃饭那天就是最后一天。
他得找新地方和新活儿干了,否则真像那些人说的,没钱了只能去大街上喝西北风。李景恪自己一个人倒是很随便,习以为常的同时游刃有余,早已能像对待变幻莫测的天气一样对待自己突然间可能流离失所的人生,却依然可以掌握,沉默又锋利。
但现在他还带着池灿。
池灿还在上学,会参加演讲比赛,要交学杂班费,以后想跟同学出去玩。
哪怕以最苛刻的条件要求池灿,他们过的也是禁不起动荡的日子。额角那道消失的疤痕,似乎说明李景恪仍然不够沉稳成熟,仅仅因为和同事领导闹矛盾就大打出手进而说不干就不干了,冲动至极。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并非如此。
李景恪在家具厂干了两年,开始于跟丁雷彻底划清界限之后,结束于他发现从来没有所谓的划清界限。丁雷几个月前在赛马场上也许仅是一时兴起,但他一定会把条件跟李景恪讲完,想证实李景恪想要的自由可以轻易被他摧毁。
那些源源不断的指定由李景恪接收的大订单,客户签字最终只有一个丁老板的最新代理人:阿文。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家具送进了丁老板家中,负责筑造的人却因此失去工作。
而李景恪只是确实不擅长卑躬屈膝、卖身投靠。
依照惯有轨迹,新的下家该去哪落脚对李景恪来说并不重要,基本相差无几,没有无缝衔接只是家具厂先前的一些客户单还需要收尾。这中间程言宁依然不死心地跟他说过好几次,程言宁家中在风城开了家颇具规模的茶企,如今重心打算移去昆明,他想让李景恪跟他一起过去。
程言宁有着富家子弟不改的天真与理所当然,他不断道歉和承诺,仿佛两年前他没有一夜之间说要出国留学、他们也没分过手。
李景恪以为感情这回事不用弄得如此执着,任何事都不用,何况两年足够久,抓紧过去不放手既不是什么好事,也没有什么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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