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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夫人显然恨极了齐亨,虽因忍耐而将牙齿咬得咯嘣响,全身更是颤抖不止,到底还是将眼角的泪都给逼了回去,立誓再不会为齐亨掉一滴眼泪。
齐少游看在眼里,暗叹一口气,顺势挨着她坐了,道:“娘,您可曾听说过一句话‘此一时彼一时’?不管父亲昔日曾何等落魄过,也不管父亲昔日曾受过外祖父和舅舅们多少恩惠,父亲是堂堂一品西宁侯爷已是事实,齐家地位已然比宁家地位高也已是事实,过往的一切,娘以后最好都不要再提及一个字,不但嘴上不能说,亦连心里也不能这样想,须知心里一旦有了某个想法,就算再怎么掩饰,也免不了要露出几分端倪来,焉知父亲不是因为感知到了您的所思所想,所以才远着咱们母子,宠着那对母子的?”
他自己就是男人,自然很能理解父亲那种因夫弱妻强而产生的失落和不平,男人娶妻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过日子,是为了在冷了饿了时有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是为了被当作天一般敬着靠着,而非是想娶一尊恩人回家供着的,母亲时时不忘在父亲面前摆一副高高在上的恩人嘴脸,连为父亲做件衣裳做双鞋都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时日一长,父亲不去宠别的女人,不去别的女人身上找被全然信任和倚靠的满足感,才真是奇了怪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学那个贱人那副上不得高台盘的下流样儿,去处处奉承迎合那个白眼儿狼?”宁夫人闻言,才因发泄过一通而消退下去几分的怒火复又高涨起来,“我还没有那么下道!再说那个白眼儿狼也不配我为他如此糟蹋自己!”
虽然料定了宁夫人会是这种态度,齐少游还是忍不住有几分无语,但仍耐下性子道:“我也不是说让您自降身份跟冯姨娘学,她连给您拾鞋都不配。我的意思,是让您该软和的时候,尽量软和一点,须知世人泰半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您这些年但凡能软和一点,今日咱们母子也未必会陷入这样的困境,您倒好,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是一味的说狠话,半点软不肯服,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可就真要再无咱们母子的立足之地了!”说着,到底还是没忍住带出了几分怒气来。
本来被韩夫人当众下脸面,又半点回寰余地不留的直接提出退亲已够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沮丧恼怒了,不想宁夫人不宽慰他不说,倒要他反过来宽慰她,他才真是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净遇上这些个破事!
人的脾气都是此消彼长的,宁夫人见儿子动了怒,自己的怒气倒消了几分下去,只是一时间终究不可能全消,因仍有几分没好气道:“那依你说我们该怎么样?难道就一直忍,忍得下去要忍,忍不下去也要忍不成?我都忍二十几年了,早忍够了,实在再忍不下去了呀……”刚过门那几年,她还想着忍就忍罢,周太夫人终究年纪大了,总会有先走的那一日,到时候她自然熬出头了,却没想到,这一熬便是二十多年,且俨然还有继续熬下去,一眼根本望不到头的趋势!
说着,新仇勾起旧恨,不由悲从中来,方才强忍下去的泪到底忍不住,再次夺眶而出了。
终究是母子连心,宁夫人的泪水让齐少游的心一下子软了,只得叹一口气,又放软了声音道:“也不是让您一直忍下去,总要忍到那个位子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为止……老大有腿疾不足为惧,可老三却文武双全,孝顺上进,又得父亲欢心,若非碍于嫡庶之别,只怕父亲早将爵位传给他了,越是这样,我们母子越要小心谨慎,不然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父亲正愁找不到借口呢,这下岂非有现成了的?须知大燕可是有明律,没有嫡子或是嫡子不成器了,家业爵位也是可以传给庶子的,我们可不能因小失大……”
话音未落,宁夫人已叫道:“你的亲事都被搅黄了还叫小事,那究竟什么才叫大事?韩大人在朝中可是真正的一呼百应,退了这门亲事,你就是打着灯笼,也未必能再找到一门更好的,你本来已不得那个白眼儿狼欢心了,再没了岳家这个助力,要得到那个位子,岂非越发难上加难?”
“即便我真顺利娶了韩氏,父亲就会愿意把爵位传给我了?”齐少游回以冷笑,“只要他心里不愿意,他有的是借口推脱,到时候结果岂非还是一样?况以韩夫人对韩氏的疼爱,她既已明明白白提出退亲了,娘以为此事还能再有挽回的余地?没的白去受人奚落,自取其辱!倒不如顺水推舟遂了祖母的意,让她挑个合她心意的孙媳进门,到时候我再收服了她,连带让祖母也为我们所用,父亲又一贯孝顺,岂非比现在胜算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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