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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纪借口说有营务要处理,离开袁绍,匆匆来到一处简易营帐内。在那里,一个年轻人已等候多时。他见到逢纪以后,未执大礼,只是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道:“在下刘平,来自许都。”
若是曹操的信使,必然自称来自幕府或曹氏;以许都为号,显然是皇帝的人。听刘平这么一说,逢纪不由得眉头一皱。自从沮授迎董承吃了大亏以后,“汉室”这个词变得颇为敏感,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尽量不与之产生瓜葛。
“我数日前从白马逃出,进入袁营,为郭监军收留。”刘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丝憾色,“可惜郭监军疑惑太重,难以交心。绦佩之美玉,只付与君子,希望逢别驾你别让我失望。”
原来是从郭图营里过来的,逢纪捋了捋胡髯,警惕之心更盛:“你想要什么?”刘平当即回答:“在下到此,不是为得到什么,而是想问问看,逢别驾想要些什么?”
逢纪对这种卖关子的口气很不喜欢,冷冷道:“如果你下一句话还不让我满意,那就以细作论处。”刘平走近两步,指了指天空,声音却压得极低:“郭嘉有什么打算,难道逢别驾不想知道?”
郭嘉这个名字,显然对逢纪产生了影响。即便是最高傲的策士,也不得不承认郭嘉是个难对付的家伙。眼下两军主力碰撞在即,如果能提前获知他的计划,那将对战局产生巨大影响。逢纪重新打量了一下刘平:“郭嘉所谋,必是曹氏机密,你又凭什么与闻?”
“忠心朝廷的人,在哪里都是有一些的。”刘平平静地回答。逢纪对这个答案根本不满意:“你来路不明,身份不清,只凭几句大言就想取信于人,未免太蠢了。”
刘平不慌不忙道:“我所言为真,您便能旗开得胜;所言为假,也不过我一人身死。不出半日别驾您便会知晓,何不等等看呢?”
逢纪盯着他的脸,不动声色地点一下头。他不喜欢卖关子,但这种事花不了多少时间来验证,所以他决定等一下。逢纪和郭图不同,郭图没有意外的话是无法出人头地的,但他已经位极袁臣,这个位子不需要变数,也不欢迎风险,只要确保没有意外就足够了。
结果意外真的发生了。
袁绍是一个典型的世家子弟,不太喜欢在野外睡帐篷。所以当袁军控制白马城以后,他理所当然地选择把中军大帐设在城里。袁绍在幕僚们的簇拥下巡查了一圈,最后选定了位于城正中的白马衙署作为驻地。这间衙署早已经被搬了个精光,连铁锅和门锁都没留下一副,只剩个空架子。不过在入口处还留有两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石垒和一段土墙,这代表了刘延抗争到底的决心——这在人去城空后显得格外讽刺。
袁绍发表了几句评论,然后与幕僚们一起踏入衙署。就在那一瞬间,那两处土垒突然坍塌,正好堵在了正门口,将他们与还没来得及进入的卫队分隔开来。土墙也随之倒塌,数名藏身其中的杀手恶狠狠地扑向身穿金环甲与披风的袁绍。
准确地说,这些刺客不是藏在墙里,而是被砌在墙里,那截土墙是贴身垒起来的,内留虚空,外用泥灰抹平缝隙,所以先期进入搜查的袁绍士兵才没有发现,用心之深,叹为观止。
可惜的是,这个精巧而狠辣的圈套注定没有结果。那位金甲“袁绍”是河北最强悍的战将张郃假扮的,同行的幕僚也都是精锐军校。在一番短暂而激烈的搏杀之后,杀手悉数毙命。随后赶到的袁绍感慨不已,说他与曹孟德相知几十年,如今却视若仇雠,竟到了要派人刺杀的地步,不胜唏嘘。他随后问逢纪怎么知道曹军设下这个陷阱,逢纪只是简单地回答:“孙策新亡,天下悚然。曹公之心,不可不防。”袁绍很满意,称赞他心细如发,是个真正会为主公着想的贤臣。这让旁边的沮授、郭图等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东山的仵作迅速赶到现场,他们的检验发现了一些特别的地方:这些刺客的右腋窝下,都用墨刺着两个字,而且最近才用石灰烧掉。经过一番辨识,仵作设法还原了这两字的原貌:魏蚊。
淳于琼此时并不在袁绍身旁,但有出身齐鲁的将领讲出了这两个字的来历:琅琊山中的十全毒蝎。齐鲁盛产杀手,而能以毒蝎之名文身的,更是杀手中的强兵。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人的名字:臧霸。
臧霸在曹营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他是泰山人,在青、徐二州极有声望,经营着一个盘根错节的地下世界。只要是在这二州之内,无论陶谦、吕布,还是刘备,谁都奈何不了他,只能把他当做盟友来笼络。臧霸即使在归降曹操以后,也仍旧保留着半独立的状态,对此曹操也无可奈何。
袁、曹开战以来,臧霸一直带兵坚守在青、徐交界,和鄄城的程昱一起,为曹操扼守东部防线。现在白马城里居然出现了臧霸的杀手,而且都还湮灭了痕迹。这其中的含义,就不能不让人深思了。难道说,他的青州兵已经悄然西移,投入到正面战场来了?这不是没有可能。曹操目前兵力处于劣势,暂时放弃东部青、徐、兖三州,集中力量击破袁绍主力,这也是战略上的一个选择。
蜚先生的东山没收到任何这方面的情报,但谁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没有。
袁绍军的大批辎重正源源不断地渡河,这相当耗费时间。在有一支强军动向不明的情况下,主力不敢离开白马。可是,如果坐等粮草全数渡过黄河,曹操的主力早就掩护白马辎重缩回官渡了,苦心经营出来的决战态势将从指间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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