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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司徒的脚程,要走下山只需半柱香的时间,但是这短短的一截山路,他却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当时的感觉很奇特,雨出奇地大,司徒不记得以前是否遇上过比这更大的雨了,放眼望去,僻静的山路上,油纸伞外的世界似乎都被倾盆的雨给包围了,耳边全是哗哗的雨声。
原本还刮得雨滴四处乱撞的山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雨柱就那样笔直地落将下来,小小的一把油纸伞下,遮挡出来的空间有一些温暖……其实伞外和伞下的温度是一样的,只是在这茫茫雨海中,这唯一一块避雨之所里的两人,却觉得世间就只剩下了彼此。
司徒觉得怀里的小孩异常的乖顺,就是在刚刚那个平和的笑容之后,一直隔在两人之间的那层淡淡疏离不知何时消失了。黄半仙偎在司徒肩上,听着外面的雨声,觉得有一股暖意轻轻缓缓地在心尖流淌,他不敢抬头,只是盯着自己的膝盖发呆,余光可以看见司徒的下巴和紧抿着的嘴。司徒的嘴不小,但是嘴唇却很薄,平时都是抿着,嘴角不向上也不向下,因此总是看不出他的表情。笑的时候也就是挑起一边,显得有些坏,张开嘴说出的话,则通常都是又毒又刻薄。
走着走着,司徒突然停住了。
有些不解地抬眼看他,黄半仙注意到司徒双眼定定地望着前方,或者确切地说是俯视着下方……有几分好奇,追寻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就见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处峰回路转的陡坡之上,四外无树木也无山石的遮挡,视野很是开阔,俯视山下,是整个大邑县城的全貌。
黄半仙瞬间明白了司徒眼中的那抹惊艳从何而来——大雨冲刷中的城镇,一派灰涩朦胧中的房舍,就像是笼罩了一层轻薄的纱——原本清晰、色彩分明的琉璃顶,黑瓦白墙,红砖青石,都被笼到了灰蒙之中,没有了颜色做标志,雨水仿佛冲刷干净了一切……再抬起头来时,黄半仙注意到司徒眼中的惊艳换成了痛快,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被他感染,也不自觉地松开眉眼,笑了起来。
看了良久,司徒突然笑了一声,开口说:“书篓子,老天爷其实很有意思。”
似乎是并不期望怀里的小孩回答他,司徒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无论是日出还是日落,洒在每个人身上的光都是一样颜色的……下雨下雪都是如此,乞丐和皇帝唯一一样的地方,就是都由父母生于这天地之间,”
黄半仙有些惊讶,司徒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但是那人发完了感概,就又转身上路,轻轻巧巧地向山下走去,将这绮丽的雨景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没有一丝的留恋。
鹤鸣山就在大邑县的城里,因此走到山脚时,已经可以看到稀稀拉拉的房舍和行人了,黄半仙瞄了司徒好多眼,但是他好像并没有要放自己下来的意思……
此时雨势也渐渐转小,眼看行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黄半仙不自在起来,微微地挣动。
司徒似乎是有意要逗他,反而将他抱得更紧。
……眼看小孩脸红得就快赶上苹果了,头也低得不能再低了,司徒才站住了,低头问:“还不想下来?”
小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还没开口,就听司徒接着说:“搂那么紧,我脖子都酸了。”
“是……你要抱……”黄半仙心说,这人怎么不讲理的,好像自己非要他抱似的。
“我说要抱你就给抱啊?”司徒坏笑着说,“那我要亲你给不给亲?!”
……黄半仙无语,司徒心满意足看小孩吃瘪的样子,轻轻把他放到了一处稍干一些的地上,接过他手上的伞,拉起他的手一起往市集走去。
虽然天气不好,但市集还是有不少人,司徒拉着黄半仙东逛西逛,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像样的成衣铺,只是这大邑县虽然富足,却是满大街的酒楼当铺,赌坊窑子……
“呵……”司徒边逛边冷笑,“这地方好啊,够世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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