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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挣扎了这样久,除了这里,再没别的路可走了。只能在这唯一的歧途上,把从前的信念渐渐踏破、粉碎。
碎了的杏花铺满院,东墙下烟火袅袅,席泠归家时近暮晚,云色略浓。
箫娘在灶烧饭,穿的是黛紫色绉纱对襟,底下青莲色的裙紫得重一些,像枝层层递进的蓝得发紫的睡莲。衬着远山翠黛,云鬟雾鬓,竟有几分闺秀的娴静婉媚。
她刚炸起一瓯鹌鹑,往屋里端,见席泠进院门,忙招呼,“快来,我烧了饭,问了你几句话我就要回去了。”
未几席泠走近正屋,瞧他穿的是一件玉白的圆领袍,她心里疑惑,“你这衣裳哪里来的?我记着你不大穿白色的袍子,也没记得有这件呀……”
打量片刻,她提起眉,心存几分不快,“谁给你做的?”
好像有人给他私自做衣裳,就是剥夺了她的特权一样。
席泠带着倦色淡笑,落到椅上,“除了你,谁还肯给我裁衣裳穿?这是柏通判家大公子的衣裳,我身上打湿了,他家借我穿的。一会子我脱下来洗过,你改日往他家去时带去。”
箫娘心头那点不爽快顷刻烟消,提起唇角,“这样说,事情成了?你还往他家去了?”
席泠将日间息奈庵的事情简说一番,又把柏通判的意思浅说一二:“他有些不放心,大约是要打探了我与定安侯府事情的虚实,才会启用我。这些日子,他请我教授他小儿读书。”
箫娘听后笑得没眼缝,“这徐姑子还算能成事,我没看错她,隔几日,我送二两银子谢她!”
“你还有银子使么?”席泠漠漠启口。
“有的有的,你给我的钱,还搁着一个子使不上呢。”箫娘歪着脸叉着腰,朝老旧的梁上瞧去,像瞧什么远大的抱负,“咱们耐着性子等一等,不怕柏通判不用你。正如你往前告诉我的,他上无要紧靠山,下无得力门生,正比不过陈通判仇通判两个,遇着你,他才不舍得松手呢!”
他掀了衣摆翘着腿,轻睇她一眼,似笑非笑,“这样信得过我?我也没什么了不得。”
“你还没什么了不得?”箫娘兴得满脸骄傲,“我儿,你是二甲进士出身,要不是那时手脚不利索,连状元也做得!你揣测,他要是复用你,会将你提调到哪个官职上?”
席泠兴致索然,“柏府在江宁县,不似陈府、仇府,都在上元县。而上元县县衙里,还没有他柏仲的人,我猜他会在上元县县衙里替我谋个差事。”
听到兴起,箫娘一屁股落到椅上,添了碗白馥馥的饭递给他,“好好好!何小官人在这里的县衙当差,你去了,两个人还有个照应。”
她腮上红扑扑,眼睛烟蒙雾罩,像脱了彩的一副千古遗画,陈旧的颜色里藏着神秘的诱惑力。席泠白日丢失的那些尊严仿佛在她的骄傲里寻回。至于那些碎了的文人理想,比起她亮晶晶的眼,似乎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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