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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有人饿死了,有人水肿了。李兰英因不能再次满足队长的兽欲,几次不能得逞,就迁怒于她。在一次干活过程中,李兰英顶着队长的嘴,被他狠狠踢了几脚肚皮,三天后死了。李兰英母亲放出话要状告队长,队长来问王郎中,李兰英是因为什么死亡的?王郎中告诉他,是脾破裂,肠子断了死的,她临死前说是保光头踢死她的,肚子里的孩子是保光头的,光头不想出丑才故意踢死她。后来,保光头卖了些衣服,拿了钱给王郎中,请王修莲去说情,后来案子就不了了之,那种环境,告也没用的。
由于大炼钢铁,大面积毁林,加之开荒,这年,来了一场大雨,好多田被水冲毁了。公社送来的救济粮也吃完了,连队里的种粮都吃了一半。队长不得不宣布,说话的声音很小:“上级说了,这是一场自然荒灾,大家一起度过难关。大食堂散了,大家,散了,散伙吧,自己想办法,要饭,投靠亲戚去。”
“我的天啊,锅都砸了,怎么过呀?”有人说。
队长说:“队里最后一点点糠、玉米、小麦、土豆分给大家,队里只剩一半明年的春播种了,散了吧。”
第三天,好多人因为吃糠,拉不出屎来,就请王医生用筷子掏屎。有的人痛得哇哇直叫,肛门掏出血来。
谁喜欢吃山茅野菜,许多都是苦涩难咽的,本来就苦涩的命运,苦涩的日子,还得吃苦涩野菜稀粥,这生活比黄连还苦。苦到极处,便顿生寒意,那份寒气沿着背脊梁和干瘪的肚皮,直串心尖。寒心啊,老天爷,这日子怎么过?
味道舒服的少得可怜山珍,快濒临枯竭,如土瓜、山药、老母猪蔊菜、豆金粮、灰灰菜、荠荠菜。好大一个山头,被饥寒交迫的人们反复挖掘,像炮弹炸过一样。特别是沙松树根皮,被人挖起来,树就倒来,皮又酸涩,吃得人大便不通。苦角是一种中药,专治腹泻的,人们吃了,让人腹胀。生何首乌味涩,吃了使人腹泻。王郎中一家没吃的就喝水,大家尽量不要活动就睡在床上。天晚了,王治山还以为是天亮,都叫一家人起床,说是要到山里找野菜,结果出门不久天就黑了。实在饿得不行,第二天又上山,王郎中带着一家人上山找吃的,大家有气无力在山上刨土瓜,孩子们都走不动了,在一个山坡上,王修莲怕他们滚下山去,将饿昏的孩子王治财放在一个土坑里。王治山、王治强、王治花平时舍不得吃,也饿得昏昏欲倒跟在母亲身后,母亲身上还背着最小的女儿王治梅。王修莲于是又眼里冒着“金苍蝇”找能吃的东西。等她返回来时,王治财的脸部被豺狼用爪子扎破了。飞燕村有些人为了活命,吃了不该吃的观音土,就汗干力尽,晕死在自己挖的坑里,再也爬不起来。飞燕村山里的土坑埋藏着一个悲壮的歌,悲壮的岁月,悲壮的故事。
王大毛家的成分是恶霸,这个恶霸也是穷家薄业。不,不算薄业,穷到骨子里,严重破落,在飞燕村因为可恶,蛮不讲理才划成这样的成分。
这年冬季,寒风夹着弥漫的雪花,在飞燕村的山梁上,铺起薄薄的一层。前几天,王大毛的母亲才惨死在山上的土坑里,旁边横着一个黑色的小钩锄。等他们发现时,人都硬了,家人哭喊着回飞燕村,请村里几个人,准备抬到王家坟山埋。可等人们返回山里,接近现场几百米时,不远处看到几匹狼在破土坑周围东张西望,众人点燃枯草,燃起火把,向狼群冲去,狼怕火,见到这般场景,狼嚎叫着钻进林深处。
看,土坑的尸体,已面目全非,饥饿的狼群把尸体撕咬得不成形体,衣不遮体,血肉模糊。
天阴沉沉的,荒山死一般沉寂。王大毛家人,哭喊着,枯树上几十只乌鸦凄凉地叫着:“呜啊,呜啊”。乌鸦心慌意乱地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直到很晚也不肯离去。乌鸦看着他们的食物将被掩埋,绝望地叫出怪声飞走了。
村子里升起一缕青烟,应该有人煮野菜。
“吽,啊”。远处传来老黄牛的长叹声。
王大毛家人看着这种场景,悲伤的哭泣声,也渐渐没有多少力气哭出来。只有泪水代替哭声,那是无声的哭泣,一滴泪珠,伴着一锄黄土。这样,在黄昏时候,垒起一个大土堆,担心狼来刨食,兄弟几个捡些石头从周围护起来,点燃些干湿混合的柴草,燃烧着围着新坟,他们一步一回头地往飞燕村走,脚沉重,心更沉重。
山上的火星子在空中,像幽灵一样游荡,潮湿的柴禾被烧得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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