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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治山回到飞燕村,看到自己家的茅草房的烟囱有气无力地冒起黑烟。韩半仙也跟着王治山进了家门,屋里昏暗,勉强看到王郎中躺在床上,脸色苍黄且瘦。听兰兰讲:“有两天汤水未进了,妈妈说等治山回来,要到山里住一天,要喝山上的水,图个新鲜。”
王治山说:“妈,你怎么样?我是治山,我回来了,我给你带来你自己最喜欢吃的米线。”
王郎中无力地睁开眼,十分无力地从齿逢里挤出三个字:“回来好,回来好。妈不行。”
“妈,你等着,我煮米线给你。”王治强流着泪去煮米线。
韩半仙说:“修莲,修莲,我是韩清。”
韩清拉住修莲的手,王郎中说:“我知道,韩清,我对不起你。”
韩半仙说:“没有对不起,是天命,是因缘,你要好好活着。”说着,两个人都滚出泪来。
王治山端来米线,喂母亲,吃了几口,母亲似乎有点神气。
韩半仙拉着王治山走出门,说:“明天找个木匠来做口棺材,冲一下,也要做个准备。你叫木匠来砍削三斧头,我看下木渣落地的卦象,还有多少时间。然后你背她到她喜欢的山里去,陪陪她,家里有我指挥。”
第二日,王治山请来木匠,韩半仙在场。木匠三斧下去,第一块木渣新鲜一面朝上,第二块旧面朝上,第三块新鲜面朝上。韩半仙告诉治山:“治山,一阳一阴一阳,这是个离卦,离是离开的意思,不久于人世。先天数乾一兑二离三,你妈的先天气数只有三天了,你妈会在第三天卯日卯时走,流年流月都不利。她太累了,要走了,你得日夜守候,把她的气接住,以后你福气才大,逢凶可化吉。你去把她的脉,尺脉无力关脉胃气已绝,寸脉心气焕散而数乱,有阴别阳离之象。煮个参附汤与参苓白术汤给她交替频服,如果汤水无法进去,就没希望了。这几天你问问她,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你点头就是了。你妈生前信佛,我陪她念念佛经,让她少些挂碍,好到西方极乐世界。你妈原来一心要嫁我的,可是半途你爹李开云横插一杠,你爹和我为你妈决斗,结果你爹赢了,我输了,我就死心当和尚了。谁知土改时庙被拆了,我又回飞燕村。人算不如天算,世事捉弄人,你爹被国民党抓了壮丁,至今生死不明,你妈这辈子很可怜,硬是将你们拉大养大,她真的太累了。说句黑心的话,她死了也好,阴间不会有阶级斗争,活着时救了许多人,死了不会下地狱的。”
王治山说:“韩叔,你别说了,我就想哭。”
韩半仙说:“不能,你妈最爱你,最挂治财,治财没成家,她伤心的是你哥王治强,你哥与她断了情,划清界线了,他与郭美英打过她。所以忍耐着不哭,你是她唯一寄托与希望。我、你爹、你哥、你弟都是来向你妈讨债的,我本是你妈学医的师兄,可土改时别人硬说是你家长工,我不承认是长工,结果你家还是划成富农,戴上富农帽子,成了阶级敌人,所以我害了你妈。你爹成了国民党的兵,给你家挣得个特务帽子戴着,也害了她。你哥反目成仇,母子恩断义绝。你弟被人陷害,赔竹园毁坏的巨额债务。治山,你不一样,你是来给你妈报恩的。”
王治山说:“嗯,我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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